觅松朝献元四十七年腊月十二日,历载:宜婚嫁。
午时初刻,当朝六皇子也是越王爷端木言默,迎娶当朝户部尚书次女段云心为正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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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三刻,天转晴为阴,由阴至雨。
雨至。
这对自打九月就没有见下过雨的众人来说自然是喜上眉梢。
婚礼按着规矩一步步进行,礼部筹办,众人祝贺,皇家婚礼的排场半点不曾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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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渐渐看强的雨势,一个流言也渐渐传开,越王与越王妃是受到上苍的眷顾,所以雨神才会降下祥瑞之兆。
当夜,下雨的缘故,夜色朦胧且浓重,簌簌的雨声冲洗着一季的干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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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众人簇拥去往喜房的路上,越王望着走廊外不时闪亮的雨丝有些出神,他的新娘正等着他去挑起龙凤呈祥、称心如意的盖头。
明心阁里,段云心端端正正坐在喜床上,摩挲着手心里漆黑的牛角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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觅松习俗,新娘子出嫁手中总要握一把牛角梳,并于第二日清晨由夫君用这梳子为娇妻梳头,寓意夫妻恩爱,举案齐眉。
“来啦,来啦,到月门了,几位公子拦着闹呢。”几位喜娘窃窃私语,言语中有些意外越王竟然这么早就过来了。
要说这越王本就一表人才,在诸多皇子帝女间也是极出色的。
听说脾气一向也是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又曾领兵北境,至今也是受封越王,手握重权,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梦中情人。
这位尚书府的二小姐可就差远了,她仅是尚书府平妻所出,严格说起来便不是嫡女,更是从未在京城露过面。
有消息灵通的说,这位小姐因为四五岁时便克死亲娘,所以被尚书大人视为不详,早早就送到乡下去了。
想来任谁娶这么个村姑都不乐意的,何况是王爷。
“真是好大排场,人还没见着影子呢,就一个个叫得老母鸡一样。”喜房里暮雨、疾风、沉电、惊雷四婢侍立两旁,惊雷最沉不住气,轻声道。
刚才这几个喜娘就不安分,若不是小姐不拦着,她一拳就把那几个老女人打得满地找牙,看她们再胡言乱语。
“惊雷,稍安勿躁。”暮雨悄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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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来人的脚步忽隐忽现,明显就是内家高手,兴许还有试探之意。其他几人显然也意识到这点,都提起了几丝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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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廊正室,洞房花烛,在这样雨丝缠绵的夜里总有一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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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喜声拥着新郎进到门里,大婚本就是喜事,皇家亦不能免俗。照例的一番热闹后,金丝楠木制的秤杆轻轻挑起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大红盖头。
一霎那,满屋笑语归于沉寂。
盖头下的女子有着瓷器般润白的皮肤,配着精致的五官,眸目点染,巧笑嫣然,端坐于大红绸缎间,美得像画中走下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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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迈进洞房,越王的脸上就一直挂看不曾达眼底的微笑,看似平和实则高深莫测。只是在霞帔下云心的娇容露出的一瞬间眼神里方才有那么几丝别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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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心打量众人一眼,才缓缓将目光上移,四目相接,眼前人果然风采卓然,高挑的线条,清俊的面容,微皱的俊眉下与自己对视的一双眼睛,琥珀般的颜色里满是神秘,似有喜悦,却又好像在回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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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电石间的记忆就这样久久长在了云心的心底生根,发芽,无论何时何地都未曾忘却。
那样的感觉,很久以后忆起方明白,原来在第一眼时一切就都已经转变了方向。
“爱妃。”越王拉起云心的芊芊素手,扶她与自己并肩而立,转过身,浅棕色的眼睛里已是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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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才女貌,佳偶天成。
在场的几位皇妃心下想:这位才名全无的六弟妹,容貌上倒是胜了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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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皇家的事从来没有美貌能解决的。
皇家娶亲自是由不得胡闹的,闹洞房的环节只几位兄嫂祝福后,众人便将空间留给了一对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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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雨还在下。
一天从丑时就开始忙碌,云心全身上下乏的酸痛,于是半倚着休息,随手翻起手边的杂书,其实是一页也看不进去的。
“看来,爱妃对本王不甚满意。”软榻上,越王合上已经看了一个时辰的兵法,走到喜桌前斟了两杯酒端在手里,目光直视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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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少有一点我对王爷很满意。”云心半倚着靠枕,看似散漫地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声音也尽量显得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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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虽然她已经有所准备,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能和这位王爷达成某些方面的共识也是好事。
“哦,还请爱妃赐教。”越王慢慢踱步到喜床前,身材颀长,后面烛火的光被他挡住,黑色的影子完全笼罩着云心娇小的身躯。
“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云心慵懒得挑合手里的书页,仰视居高临下的人,那人英挺的五官在烛影里看不很清楚,反倒少了冷硬,平白多了几分柔和,“越王爷,知道舍取。”
“鱼?爱妃很擅长……”越王冷峻的嘴角勾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四目相接,云心感觉身边骤然寒气凛冽,越王爷薄冰一样的嘴唇里轻轻的吐出四个字,“妄自菲薄。”
清冽的气息萦绕鼻尖,云心有些呆住,师姥姥说过眸色浅,嘴唇薄的男人都薄情,再配上这样的相貌气场,这六王爷不知道一辈子要伤多少女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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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它。”越王在床边坐下,把左手里的酒樽举到云心面前,自己举杯一饮而尽,一张俊脸离云心不过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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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心看他的神色大有不喝就不罢休的架势,想想也没有什么,寻常朋友也会一起喝酒的,更何况,某种默契貌似已经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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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越王爷,为默契。”仰头饮下却发现酒劲极为霸道,又辣又呛。
“以后记得叫夫君。”越王已起身往软榻走去,顺带熄灭了烛火,仅留下两个龙凤花烛一簇一簇的抖着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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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气派果然与众不同,房间高且大,虽然剩两盏烛火,但屋子太大又离得远,估计应该看不见什么的。
云心楞了一会,刚刚他好像生气了吧,摇摇头挥去不相干的想法,伸出手放下床幔,小心宽衣。
一天下来也着实累了,很快云心匀称的呼吸已经传了出来。
软榻那边越王随便一躺,双手枕在头下,“越王爷”、“默契”几年不见小丫头倒是长本事了。
听着那边传来轻轻呼吸的声音,越王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他拿出这七年来一直贴身戴着的玉海棠坠子,心想:你……终于来到我身边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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